老中医丘瑞香：医生永远是追着疾病跑的人

丘瑞香：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主任医师，教授，硕士导师，从事临床医疗、教学、科研工作40余年，主要研究方向为中西医结合防治心脑血管疾病。擅长中西医结合诊治心脑血管疾病、糖尿病、高脂血症、更年期综合征、慢支肺气肿、骨质疏松症等中老年疾病及血瘀证、肿瘤等疑难病种。>>>点此查看丘瑞香教授个人简介

丘瑞香教授在旅途中摄影

　　老中医应该是什么样子？丘瑞香教授也许和你想象得不一样。他从事中医医疗、教学、科研工作42年，42年都在同一家医院、同一个科室，用他的话说，“我的人生是缺少选择的。”但是这种缺少选择，却也正是他内心自豪之处。工作40余年，他就像一棵树，“只是顺着一开始的方向不停向上，没有犹豫，没有想过什么远大理想和目标，就走到了现在。”

　　谈病人 生命只有一次不可重来

　　“医院里的生离死别是让医生难过，但最让人内心伤痛的，反而是病人的痛苦。”丘瑞香教授长叹一声之后说。

　　在心血管科，很多病人的病情往往难以捉摸，发作得很急，人说没就没了。一些患上肺心病的病人，有严重呼吸困难的症状，喘促不安；一些肿瘤晚期病人忍受着极大的躯体疼痛的折磨，看着他们躺在病床上痛苦挣扎，他心中难受，因为这几乎是一个永恒的难题，“你看得到病人饱受病痛之苦，你是应该帮助他解除痛苦的那个人，你应该是挽救他生命的那个人，可是有时却只能给出很小的帮助，甚至束手无策”。

　　见多了苦难，并不能稍减伤痛。失去病人，无法为病人免除痛苦，这些都使人内疚无助，“医疗手段永远跟不上疾病的发展，医生永远是追着疾病跑的人，总是发现了某种疾病，医生才开始研究。”这听起来真叫人绝望，但你会明白，“生老病死无法控制，但我们至少可以做到，尊重病人的生命，对病人的痛苦抱以真正的同情。生命是没有第二次的，救死扶伤我们责任重大。”

　　“越是好的医生，对待病人的痛苦越有同情的心。就我所知道的，在我们医院，越是医术高明的医生，往往他的诊病态度越好，对病人也更为负责任。”丘瑞香教授认为，一个好的医生，最基本的条件就是不轻视病人的生命和苦痛，有仁心才有仁术。

　　说得严重点，有时候医生的确是掌握着病人的生死大权。在抢救时，晚一步就可能失去挽救病人的最佳时机；医生认真多一分，病人的康复机会就多一分。从这个角度说，没有压力的医生，不能说是好的医生。

　　在丘瑞香教授看来，医生不仅仅是开药做手术的人，也应该是病人的半个心理辅导员。大部分病人因为缺乏医疗知识，知道患病后往往内心十分紧张，这时候医生不管怎么忙，也要尽可能的把 病情向患者说清楚，解除了病人的心理顾虑，有时心理治疗比服药治疗的效果更为显著。“医生的职责是为病人服务，对病人应极端负责，尽可能做到让病人满意的离开诊室。”

　　谈中医 在医院工作要付出巨大努力

　　做医生压力大。丘瑞香教授大概一个上午要看三四十个病人。在日常工作中，既重视看病的量，更重视治病质的保证，“望、闻、问、切”，要让病人详细倾诉，以充分了解病情，“不能匆匆打发病人”。作为一个医学院校附属医院的医生，这只是他工作量的一个部分。除了看病以外，还需要做大量科研和教学工作，做研究写论文，给学生上上课，都是必须去做的事情。

　　在三个大类的工作中，丘瑞香教授最倾心的，还是给人看病。丰富的临床经验也让他提炼出了很多独一无二的治疗方法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要属“中药西用、西药中用”和“病症结合、双辨组方”观点应用，这两个概念的提出涉及中西医结合领域，它们有一共同点，就是尽快把病人医治好，减轻病人的痛苦。丘教授强调中医与西医应有机结合，寻找有机效切入点，可有效提高防病治病的效果。

　　丘瑞香教授从医42年，他说，“做着做着，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中西医结合的路子上去了。广东是中医药强省，有很好的中医和中西结合基础，中西医结合路子将会越走越宽，越走越顺，越走越受社会的欢迎。”

　　中西医结合是医疗卫生系统中除了中医、西医之外，医学的第三大部分。丘瑞香教授的观点基本说出了中西医结合最核心的东西，取长补短，优势互补。以“中药西用、西药中用”为例，简单地说，许多人都喝过抗病毒口服液，这玩意看起来像西药，实际却是中药西用的范例。

　　丘瑞香教授认为在临床实践中，根据西医理论基础来选择应用中药，或在中医理论指导下，根据病人的体质，为病人选择更适合的西药，可让1+1＝3。另一方面，借助现代科学技术给病人以一个明确诊断，同时又结合中医的宏观辨证，病和证的结合，给病人定出更为恰切有效的治疗方案，这种“病证结合，双辨组方”治疗思路，将是今后中西医结合的基本模式之一。

　　虽然是老中医，丘瑞香教授却不避讳谈中医之弊：中医有几千年的历史，博大精深，宏观辩证，根据体质诊治，在个体化治疗上有优势，但诊断手段却有其局限性。如果单纯使用“望、闻、问、切”，很容易出现漏诊以耽误病情。举个例子，“一个心绞痛急性发作病人来看病，中医认为是胸痹、心痛证，如早期心肌梗塞，是很难判断出来，不作及时处理，让病人拿药回家，那是很危险的，甚至在回家路上出发生意外。如这时能对病人做个心电图，很容易判断病人是否存在心肌梗塞可能，一旦怀疑心肌梗死，可以马上组织抢救，一念之差，就有可能让病人失去生命。”丘瑞香教授说。

　　看到中医的不足，也要看到它的长处。丘瑞香教授认为，中医特别对慢性病的治疗、病后的调理、亚健康状态的调理更有其长处。比如肿瘤病人术后需要做大量化疗或放疗，身体虚弱，非常痛苦，中药就可以发挥调理体质的作用，减少西药的副作用，让病人食欲、睡眠改善，有利于提高患者生活质量，具到增效减毒作用。

　　社会上讨论中医是否科学的声浪一直很大，对此丘瑞香教授并不在意。解放初期就有说要把中医消灭掉，结果至今中医活得好好的。现在全国日门诊量最大的医院是哪个？广东省中医院！这说明中医是有群众基础的，是受欢迎的。“在西医医院的环境中，中西医结合更有优势，不过阻力也更大，要付出更大的努力，我一路是从压力中走过来的。”

　　谈人生 思前顾后是个好习惯

　　去年，丘瑞香教授被返聘的第五年也结束了，算是正式退休。不过现在在医院，他一周仍然有四个上午在老教授、专家门诊，为满足病人要求，常常超时甚至到1点钟才下班。“和病人们有感情了，突然丢下他们，很舍不得。”

　　看中医的病人喜欢跟着医生走，跟着丘瑞香教授最久的病人，有30多年了，可以说是从年轻跟到老。因为太熟了，对病人的过往病史、体质情况，甚至用药习惯都熟悉，现在这些老病人，有些经常通通电话，也聊聊天，也给他们开方子，融洽的医患关系，也是这位老中医最自豪的事情之一。

　　如果说42年的从医生涯给丘瑞香教授带来了什么影响的话，那就是他已经习惯自己作为一个医生的身份了。不管在哪里，遇到病人，就会涌起某种责任感。这种责任感包含了两个十分显著的要素：严谨和上进——这也是丘瑞香教授对自己个性的评价。

　　病人找医生看病，最爱问：“这个吃完药就会好吗？多久能好？”他从来不能给出一个确切数字，因为在吃完药之前，一切都是未知数，医生是最佳治疗方案，选择最适合药物给患者，但很多意外是人们无法预测的，过于肯定的承诺最容易让病人失望。

　　退休之后的丘瑞香教授爱上了摄影，扛着10公斤的摄影器材去过云南、新疆、西藏，也去欧洲、澳洲等30多个国家地区转了一圈。丘瑞香教授说“外面世界很精彩，外出摄影一来可结交影友，二来可锻炼身体，玉树地震前他去过采风，镜头下的记忆，一张张精彩照片，唤起人们的一片爱心，所以摄影也可陶冶一个人的心灵”。

　　他说，“眼到，心到，手到，不单是专业摄影之道，也是医生的职业之道”。摄影这件事有个好处，观察世界，体会光与影的微妙变化。这还让他想到工作问题，“病人今天发烧，明天会怎么样？医生的预见性常常决定的诊治效果。我的习惯是观察多一点，分析总结多一点，思考多一点，病人没出现的病症先想到，把风险降低到最低点。”

　　“多方面考虑，瞻前顾后，这是摄影给我的启示，也是工作给我的启示。不管是做医生还是做人，都要既考虑好的因素，也考虑不好的因素。前面的是新风景，但好的更好风光也可能在身后。无限风光在险峰，人生、事业都一样。”丘瑞香教授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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